【奇文】賤業小傳 (by Chiasa)

某日收到一篇網路文章，《商業周刊》903 期《他是急診醫師也是總經理》，於是順手轉寄給我唯一還有在聯絡的醫生朋友 Chiasa，不意收到一篇很長的奇文回覆。把自己的職業比喻為 “Prostitute Industry” 的人不在少數，不過這篇是我看過最妙的…

在準備再度拍屁股閃人的時候收到你的來信，真是感慨萬千。我當然明白你是在鼓勵我，雖然醫療環境很差，還是有人可以混得不錯。希望我也能混出點名堂，你人在國外還會想起我，真是令人感動。但是這封信在我眼裡，卻也代表著很多小醫生不為人知的苦。

我不要再抱怨了，那不是我的風格，我來說個故事給你聽。

很久很久以前，在台灣這個小島上，有許多的妓院。妓院裡有著自己的一套傳統，老的帶小的，小的負責拼命接客，等到老了，就會有妓院給的一個好一點的位置，不用再辛苦接客，只要負責把小的帶好，床上技術練好就可以了。

雖然沒有多麼好的商業手法經營，但是這是人類最基本的需求。妓院和姑娘們還是可以過著不錯的生活，姑娘們也很認命的接客，覺得妓院的興衰跟自己的生活有著密切的關係。

有一天，出現了一個家裡開印鈔廠的大凱子。這個凱子一出現，就對大家開了一張超棒的支票：“從今天開始，只要你每個月付給我五百塊，所有的人都可以嫖妓嫖到爽！”

他又跟妓院講：“從今天開始，只要你們跟我簽約，不管有多少人嫖妓，通通都是老子買單！” 這真是妓院的黃金年代！不管多少人嫖妓都有人付帳！再也不用怕有澳客白嫖！

於是，所有的妓院樂瘋了，用盡一切的辦法拉客。有的拼命蓋豪華的妓院，雕梁畫棟，標榜五星級服務。有的拼命砸錢搞高科技，號稱有最新的搖搖樂和八爪椅。有的砸錢拉紅牌小姐，然後讓小姐拼命接客，五分鐘就完事的大有人在。

就這樣，大家都陷入一種不理性的榮景，妓院越蓋越大，小姐越來越多，妓院裡每天人山人海，狂嫖爛賭，酒池肉林… 反正他媽的都有人買單。

大家的口袋裡滿滿的都是鈔票，樂的合不攏嘴。嫖客們衝著不用錢，即使拼著精盡人亡也要搞到底。還有人明明嫖不動了，還是死賴活挨的要叫小姐過夜，反正不用錢嘛！幹！不嫖白不嫖！

這時候，凱子突然發現，幹，錢好像不夠買單… 於是，凱子說了：“我們來進行一種卓越計畫！以後每間妓院每年拿到的錢是固定的。去年拿一百，今年就只能拿一百零四，每年只能固定成長 4%！不加入的，老子就不給錢，讓你們被白嫖！”

新辦法出來之後，嫖客，妓院，和小姐們的苦日子就開始了。

妓院和小姐開始盤算：“每年拿到的錢是一樣的，那… 做越多業績，不就跟被白嫖一樣？不行！我們要開始限制嫖客的數目！”

於是妓院開始想盡辦法不接客，遇到有特殊癖好的澳客，當然一腳踢到隔壁的妓院去。“花那麼大力氣去接這種爛客做什麼！老娘開院子是為了賺錢，可不是搞慈善事業！” 老鴇們理直氣壯的這麼說。

但是，嫖客們每天排隊，還是嫖不到，一肚子火的嫖客開始幹醮凱子：“幹！什麼月付五百塊，隨你嫖到爽！連號都掛不到，要嫖屁啊？你再不想辦法解決，就準備買棺材吧！”

凱子沒辦法，只好威嚇妓院：“搞屁啊！拿錢不給嫖，你們是開黑店啊？不給嫖，老子一毛錢都不給！”妓院怕了，於是把腦筋動到小姐身上…

妓院宣佈，以後就沒有終身雇用制了。小姐們的成本太高，妓院請不起，也沒那麼多錢可以養小姐。於是只有少數的紅牌小姐，領著被砍了好幾成的薪水，勉強留下來撐場面。其他的小姐就變成了應召女郎，大家推個頭頭出來，排班表輪流去妓院接客… 當年的榮景一下子只能成為追憶。

妓院在瘋狂的榮景下瘋狂大擴張的床位太多，光是固定成本就會搞死人，只好想盡辦法剋扣小姐和龜公的薪水。年輕小姐沒有好位置可待，只好當起流鶯。好一點的，薪水砍個幾成，還是待在妓院裡掛頭牌，但是每天接客接到死。

嫖客呢？每天花大把時間排隊，輪到的時候連前戲都沒有就得硬上，五分鐘到了，做不出來是你家的事。搖搖樂？八爪椅？請自費… 戴銳斯？別鬧了，不出錢就只有衛生所保險套用。沒給你保鮮膜就算你祖宗積德了！凱子則是每天為了旁大的嫖金傷透腦筋，只好拼命賣股票，收保護費來買單…

所以，在一個接客接到掉頭髮，暴肥，痔瘡爆裂的可憐小姐眼裡，你寄來的文章是在描述一個雞頭，如何帶著旗下的小姐跑江湖維生的故事。

很慘嗎？這就是台灣的醫療現況…

留言

Cliff Wang 於 2005-06-30

太好了，我終於了解了台灣的醫療現況了，謝謝您… 我當初說實在的是被讀醫學院要解剖嚇壞，因為我從小就是個超沒膽的選手，所以壓根兒沒想到要做醫生。最近因為牙周病去植牙才知道兩顆植牙要十多萬，不過想想可以當成年度醫療費用報稅扣掉就好多了。我才知道牙醫有多好賺。以前以為開飛機的和做醫生的超好賺，最近才知道真的好賺的是做兄弟的和當民意代表的；做商人的也不錯，只要有辦法，賺錢和賺水一樣，也不用搞壞身體。台灣人就是這樣，免費的儘量用，把一些社會福利的好意都搞壞了，就像留美的華人自己跟我說的，就只要老中會想盡法子來領社會福利，騙得一塊是一塊… 真正好賺的，整形和減肥，牙醫加上小兒科… 賺到不行還沒時間用…

selinako 於 2005-07-07

To Cliff, 當初我收到 Chiasa 這封 Email 的時候，也為他和台灣醫界鞠過一把同情之淚；結果上個月回台灣開同學會的時候意外得知了 Chiasa 的月薪，當場決定把眼淚收回… 真是欺騙我的感情… 如果那也算是 “砍個幾成” 之後的結果，那原先還不知是怎樣暴利的行業呢…

不過我必須承認當醫生比多數其他行業壓力大得多，職場上不時都有莫名其妙的事情發生，有時也難免會出錯，在我們的環境裡，出錯最多就是 lose deals, miss numbers, 醫院裡可是人命交關的…

某年敝公司股價莫名奇妙一週內連跌 N 個停板，每天都有法人和散戶打電話來吵鬧，我當時負責 IR（投資人關係），真是快瘋了；可是收到一封 Chiasa 的 Email，說他半夜值班的時候病房裡一個小孩忽然喘起來，一群學長和護士們圍上來，急救無效，那個小孩就死掉了…

那時忽然覺得，好像我的工作壓力也不算什麼了…